天陰沈沈的，像是又要下雪，這裏的冬天總是一瞬間到來。

許彥霖望了望天空，把手插在口袋裏，冷得把脖子縮回厚厚的羊絨圍巾，低頭走去。

是一家並不很高檔的拉面館，但是在一群民居裏，二層的小樓倒也不顯得很寒磣。

到了約定好的拉面館，一擡頭看到方子璇已經站在寒風中，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。

因為今天公司的事情很忙，還要給阮航做飯，吃飯的時間被推遲了四個小時。

看到許彥霖，方子璇因寒冷而僵直的臉，擠出一個溫暖的微笑。

許彥霖冷眼看看她，沒有說話，徑直走到了店裏。

店裏有著北方農村的特點，今天特別冷，爐膛裏的煤火燒得劈啪作響，配上墻上金黃稻谷的圖案，很接地氣。

許彥霖剛要上樓，方子璇拉住他說道：“咱們就像曾經一樣，在一層靠窗的包間裏吧。”

許彥霖看了她一眼，沒有說話走到了那個熟悉的位置，那個曾經和曲嫣然一起吃飯的位置。

許彥霖很久沒有來過這樣的飯館了，一切都那麽新鮮，卻又對過去有著千絲萬縷的回憶。

菜譜沒有往常餐廳的菜譜精致厚重，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。

這家店是一對北方夫妻開的，南方喜食米北方喜食面，這裏的面當然是一等一的。

店主還是那個店主，店裏小哥還是那個小哥，似乎時間在這裏停止了。

許彥霖要了兩份牛肉丸子面，方子璇點了一個火鍋，叫了一瓶燒白酒。

白酒是在水裏溫好了直接拿上來的，瓶身還冒著熱氣。

方子璇拿起白瓷的酒瓶，把熱騰騰的酒倒入精致的小樽裏，瞬間香氣四溢。

許彥霖清冷地說，“你不是很容易喝醉嗎？怎麽還要喝？這次你喝醉我絕不送你回去。”

方子璇苦笑一聲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，淡淡地說道，“沒事，我可以的。”

兩杯熱酒下肚，方子璇的臉上飄了兩朵紅暈，眼眶微紅。

許彥霖沒有說話，只是靜靜地端著酒杯，沒有倒酒，也沒有阻止。

方子璇吸了吸鼻子，微笑著對許彥霖說道，“彥霖，謝謝你，如果當時你不在，我可能會被那胖子的家人打死。”

許彥霖面色平靜地說道，“不用謝我，即便是我認識的熟人我也會這麽做的。”

方子璇看著許彥霖的眼睛，終究沒有生氣，無奈地說道，“我的命終究是低賤些的。”

許彥霖看著她神似曲嫣然的臉上，頹敗的樣子，欲言又止。

店裏小哥端來兩碗牛肉丸子面，和一個銅火鍋，看到他們，黑瘦的臉上展開爽朗的笑容。

“我記得你們，上學的時候經常來，後來有一年下雪的時候，俺們店兒都快打烊了，來了你們兩個。”

許彥霖禮貌地回應了一個微笑，看來小哥是把方子璇誤認為曲嫣然了。

要知道許彥霖只帶方子璇來過一次。

小哥拿來兩碟花生米，坐在了旁邊的凳子上。

那小哥放下一碟花生米問道，“你們現在還處著對象吶，多會兒辦事兒啊？”

許彥霖剛想反駁，話頭被方子璇搶了去，“是啊是啊，我們都快結婚了。”

小哥把一顆花生米扔進嘴裏，滿臉羨慕地拍拍許彥霖說道，“可以啊老哥，好好對嫂子哈。”

許彥霖尷尬地笑笑，點點頭。

“嗳，你們聊，我出去了。”小哥放下一沓餐巾紙，離開包間。

許彥霖眼神清冷，瞟了她一眼，“你幹什麽啊，這樣讓人誤會。”

“誤會。”方子璇低下頭，聲音有些顫抖，重覆著許彥霖的這兩個字。

她噙著淚水輕輕地說，“咱們之間的事沒必要讓其他人都明白，畢竟我後天就離開這裏了。”

“早點走最好。”許彥霖轉過頭錯過了方子璇的眼睛。

窗外，灰色的天空中飄下幾朵雪花，落在路面，化成雪水，對面幾輛黑色的轎車籠罩了薄薄一層雪。

不知道為什麽，今天這條偏僻的馬路上停了不少車。

當年也是下著雪，饑腸轆轆的兩人路過這條小路，看到唯一亮著燈的小面館，走進來叫了兩碗牛肉面。

許彥霖正看得出神，方子璇輕輕地咳嗽一聲，把許彥霖拉回現實。

“快吃吧，再不吃就要涼了。”方子璇溫柔地說。

許彥霖默然，低下頭攪拌著牛肉面。

勁道的面條浸在濃濃的湯汁裏，飄著幾片薄薄地牛肉，丸子和酥肉散發著濃郁的肉香，幾片油菜在紅色的湯汁裏顯得甚是好看。

下面藏著一個被腌入味的鹵蛋，咬一口摻雜著牛肉面的香。上面蓋著一層辣椒油，激活每一個味蕾。

許彥霖夾起一片牛肉，溫暖熟悉的口感瞬間溢滿了整個口腔，讓他回憶起當時的味道。

方子璇大口大口地吃著面，掩飾著哭泣的表情，卻被辣得嗆咳了好一會。

許彥霖不忍，把手邊的紙巾遞給她，又給她開了一瓶雪碧。

許彥霖聲音低沈地說道，“吃不了辣椒就慢點吃，幹嘛非要把自己搞這麽狼狽。”

方子璇接過紙巾簡單擦拭，咕咚咕咚大口喝了半瓶雪碧，才感覺舒服很多。

方子璇清清嗓子，整理了一下心情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，“沒事的，剛才是有些餓了。”

方子璇看許彥霖轉過頭去，也轉頭看著窗外，淡淡地，“彥霖，那年也是這樣的雪。”

窗外雪越下越大，大雪如鵝毛般紛紛落下，世界顯得格外寧靜，恍惚中，許彥霖想起了和曲嫣然的種種。

記憶裏，曲嫣然穿著粉色的大衣，戴著毛絨絨的帽子跑在前面。

趁許彥霖不註意，揉一個雪球丟到許彥霖身上。一路狂笑，在前面奔跑著。

許彥霖來不及躲閃被擊中，假裝生氣地追著曲嫣然。

“嘿嘿，我追到你啦！”許彥霖壞笑著，從她身後攔腰抱住，卻心疼地看著她凍紅的雙手。

曲嫣然長長的睫毛上，落著幾朵雪花，在粉紅的小臉上忽閃著，笑聲如銀鈴一般。

看到旁邊拉面館，便執意把正在減肥的她拽進去吃飯。

兩個人把口袋翻個底朝天，要了一碗牛肉丸子面，一個銅火鍋。

也是這個靠窗的位置，還是這個溫暖的小包間。吃一碗拉面瞬間暖到全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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